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表演藝術研究園

第五章 「臨流鳥工作室」時期

作家相片: 表演藝術研究園表演藝術研究園

八十年末到「九七回歸」的過渡期,「九七劇」可謂是香港戲劇界創作的最大宗。面對不可知的未來,藝文創作如同植物與生俱來的向光性,不斷圍繞着「九七回歸」、「文化身份」等議題排演作品。如同一波「追尋香港文化身份」熱潮,不斷追問着「我是誰」。香港劇界第一齣廣為人知的「九七劇」為《我係香港人》(1985),後來的《命運交響曲》(1986)、《花近高樓》(1988)、《城寨風情》(1994)、《家變》(1994)、《九五家變》(1995)、《龍情化不開》(1996)等,都在在從不同角度和形式探討香港人的經歷、香港人的回憶、香港人的身份。及至1997,陳炳釗回復藝術自由身的首作《飛吧! 臨流鳥,飛吧!》,一開始便點出在整個過渡期,似乎都被忽略掉的關鍵詞「權力」。當時的劇評人茹國烈如是說︰「《臨流鳥》是第一齣後九七劇,它點出了後九七港人文化身份問題的關鍵一點︰權力。面對鏟泥車的暴力,你能怎樣討價還價?面對掌握歷史權威的父親,你能爭取多少發言權?我們需要有新的態度,來應付新的時代。」[1]



陳炳釗本人亦將其早期創作、九七期間的作品,即1988年《居者有其屋》、中英劇團時期的《香港考古故事之飛飛飛》,爾後的「臨流鳥」系列及1998年《韋純在威斯堡的快樂旅程》,歸納為皆有着關注香港人身份追尋的母題[2]。香港前途問題、香港人的身份等的想像,在香港一直被八十年代以來的社會論述所主導,包括香港人如何看自己的身份、所謂「回歸」究竟是「回」到哪裡去、香港世代問題等,往往被輕輕帶過不作深究。出身於新聞系並曾在九十年代任職傳媒的陳炳釗,憑藉過往記者生涯獲得的種種素材和問題意識,借用「臨流鳥」這個類近於「無腳雀仔」的浪漫意象,開展了他的「無主角、無故事」的「臨流鳥」劇場之旅。



1997年前後,這就是後來被稱為「臨流鳥工作室」時期,陳炳釗抓住回歸前後的社會情緒,創作《飛吧! 臨流鳥,飛吧!》等一系列作品。「無業遊民共和國」發表的《臨流鳥》由陳炳釗自編自導自演,於1997年7月發表、屬香港藝術中心《香港三世書》系列之一。《臨流鳥》亦是繼中英劇團的《香港考古故事之飛飛飛》後,陳炳釗「香港考古故事」系列的第二部作品。「臨流鳥」系列從1997發展到2019,分別在香港台北兩地五次公演,統共出現五個「臨流鳥」版本,包括《飛吧! 臨流鳥,飛吧!》(1997)、《飛吧! 臨流鳥,飛吧! (新生版)》(2000)、《飛吧! 臨流鳥,飛吧! ──消失的翅膀》(2007,張藝生導演)、《飛吧! 臨流鳥,飛吧! (1997)》(2018,梁菲倚導演)、《飛吧! 臨流鳥,飛吧!》(2019,梁菲倚導演,台北演出)。五個「臨流鳥」版本皆由陳炳釗編劇,只有首兩個香港版本由陳炳釗兼任導演[3]。 






《飛吧! 臨流鳥,飛吧!》以片段式結構敘述,將全劇段落分為「家庭」、「考古」和「九七前的回憶」三個部分──「家庭」中孩子向父親追問身份根源,父親卻不願回應;「考古」則是從香港土地中挖掘,看看能否從出土文物中梳理出香港的歷史文化脈絡,並想像如何在2047回看當下這段「歷史」;「時間囊的夢」更是把中國紅旗置換為香港的「紅白藍」。《飛吧! 臨流鳥,飛吧!》把童年回憶、上一代移民經歷、香港文化混雜的狀態和香港流行文化,共冶一爐。最後鏟泥車的到來,把所有泯滅了,舞台上赫然被一塊大紅布遮蓋整個考古深坑,演員一一跳下地洞,呼喊着要創建香港的未來。由此可知,《飛吧! 臨流鳥,飛吧!》立場鮮明,陳炳釗認為香港人的身份,一直都處於「未完成」的狀態,未來必須要靠香港人自身的主體性「完成」這項「未竟之業」。







想當然的是,「臨流鳥」的意象,應與九七回歸前夕突然重新被提起的「盧亭」魚人傳說,密切相關。1997到1999年,香港藝術中心主辦由何慶基策展的《香港三世書》展覽。在香港重要歷史時刻,考掘「盧亭」這種半人半魚的生物為港人祖先,從本土神話重構香港歷史。未許不是受到「盧亭」互動影響,陳炳釗於1997年起始發表的「臨流鳥」系列,編撰出「臨流鳥」傳說,將香港遠古歷史與虛構的「臨流鳥」意象結合,意謂「臨流鳥」失去棲身之地和立足之處,只好不斷飛行漂泊,直到死亡。「臨流鳥」的藝術形象脫胎自李商隱《流鶯》一詩,陳炳釗將之轉化為自古以來香港人飄泊離散的命運、流動文化身份的象徵[4]


 

《飛吧! 臨流鳥,飛吧!》在劇場中的表演操作用上了沙堆、考古深坑和錄像插敘,(偽)考古的情節設計在在揭示出所謂身份往往是後設的,更是權力話語的文化產物。而五個版本的《飛吧! 臨流鳥,飛吧!》,不斷因應香港的變遷和不同社會問題,在篇幅和表演技法上踵事增華。2019年最後一版的台北演出,《飛吧! 臨流鳥,飛吧!》乾脆加插不少新聞片段,深刻思考在回歸後二十多年後,香港依然不得不擺盪於血緣神話的迷霧之中。2007年,改編自董啟章《天工開物‧栩栩如真》,更延續了「臨流鳥系列」以來對九七回歸前後香港身份的多重省思。







董啟章作品一直是「非劇場所能駕馭」的文本,主要因為董啟章以敘事技法與(文學/文化)理論設置見長,這卻恰恰是劇場所短於處理的文學/文化元素。《天工開物‧栩栩如真》便反其道而行,把董啟章寫得相當「虛」的小說元素處理得非常「實」──讓小說中提及的物件,如收音機、電報、電話、衣車等濃縮香港日常生活的實物輪番上舞台,來「講香港」固然是意料之中;同時更把書信章節組成的「二聲部小說」具象化為栩栩及說書人的聲音。《天工開物‧栩栩如真》最後以錄像放映香港回歸和2006年保衛天星的新聞片段、輔以虛擬的鐘樓鐘聲,也是對於文學文本進行添補的劇場化處理。由此可見,所謂「臨流鳥系列」關懷的母題,不一定是只在「臨流鳥」框架中發生,陳炳釗探論着的香港文化身份與歷史身份,很可能是永遠講不完的故事。



[1] 茹國烈︰〈香港「九七劇」壓卷篇〉,《信報》,1997年7月17日。轉載於《香港戲劇評論選1960–1999》,香港︰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(香港分會),2007。

[2] 詳見陳炳釗、鄭綺釵策劃;小西、陳國慧編:《再一次,進入符號世界──陳炳釗劇場文本集1》,香港: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(香港分會)出版,2011年。

[3] 詳見朱珊珊:《從《飛吧! 臨流鳥,飛吧!》文本探討香港文化認同》,台北:台灣藝術大學戲劇學系表演藝術碩士班(碩士學位論文),2020年。

[4] 詳見丁羽編:《香港劇壇360度:97-98劇評人座談會紀錄》,香港: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(香港分會)出版,1999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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